教育人要永远站在文明的一边

文|储朝晖(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，中华教育改进社理事长)

当下教育人受到多重挤压，不少人有无所适从的感觉。

这些挤压来自多方面，有物质的，也有精神的、思想观念的；有来自学生及家长的，也有来自社会、同事，乃至顶头上司的。或一言蔽之：环境在挤压教育人。

前不久到一所中学，问校长一年收到多少红头文件，他说400多份，其中有一些是上面说限制发文，相关部门就以“函”的形式发下来的。而有些“函”要求学校付出的力量要比一般的文件还要大很多。

最令教育人头痛的是一些检查、评比、竞赛、课题。一些老师告诉我，教师要教人求真，而一些评比则迫使教师作假，甚至是要花时间系统性的作假，让自己感到抬不起头来。有这种感觉的老师是那些德性尚未完全沦丧的人，而现实中还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眼前利益乐此不疲的积极做这些事，还想法设法把它做的更花哨。由于有这些人就在身边，他们的作为确实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，使得不少教育人迷失了方向。

具体到各种情景如何应对那是各位教育当事人自己的策略性选择，而作为教育人，当然还需要有自己的底线，这条底线就是要永远站在文明一边。因为在人类发展史上，教育是文明发展基础上的产物，教育当事人不能作反文明的事。如果教育当事人做反文明的事，就会教育出反文明的人，最终挖掉教育的根基。

为此，教育当事人遇到一件事首先要做出的判断是，做这件事是文明的吗？是不是反文明的？如果是文明的，自然不需要犹豫就去做。如果是反文明的，你还有两个选项：一是你干脆不做，也劝告别的教育人不能做。当然有些时候即便做这样的选择也很难，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，就是你也去做，但坚定的选择以不违反文明的方式去做。比如在一次评比中，别人通过作假获得奖励，你能不能坚持不做假而不去追求那个奖励？如果能，那么您就实现了与文明站在一边的目的，你所损失的是眼下的奖励。

当然，出现上述情况至少是教育的系统设置上有问题，如果设置系统的教育人也能意识到这样的问题，就可以使系统设计更优化一点，不让站在文明一边的人因为坚守文明而吃亏，就能使这个系统促进教育的文明性增强，而不至于使这个系统是反文明的。

然而，谁又能保证一个教育系统是完全不反文明的呢，历史表明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容易的。现实中当下教育的评价和管理都存在反文明的因素。因此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实路径就是让更多的人明了什么是文明的，什么是不文明的。做到这一点的难度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复没有标准答案，也并非简单的若干项选择，因为文明、不文明、反文明都是相对的，要看你当下站在哪里。

于是每个人要自己去寻求自己的个性化文明之解，从形而下的层面说：对于一个遇事就想体罚学生的教师而言，他减少甚至不体罚学生就是文明的；对于一个为了自己的业绩不惜牺牲学生个性的考试锦标追求者，他能更多地关注到学生的成长发展需要就是文明的。从形而上的层面说，只有你了解了人类从何而来，向何处去，而不被当下的俗说和偏见所左右，才能够称得上文明。

教育人站到文明的一边不仅会损失自己的利益，还有可能受到不文明的反扑而受到伤害，自苏格拉底以来，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。正因为他们经历了这些，他们才成为真正的教育人，成为流传于世的教育家，而那些站在文明反面的获利者是不会有此荣誉的。

站在文明一边的教育人需要勇气和见识。

（本文发表于《教育文汇》2016第8期 综合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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